回首頁LOGO按鈕

撰文．圖/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 癌症中心癌症資料組 王雯雯個案管理師

記得他第1次到本院看門診，當時正在整理資料的我，隨口向家屬說了句：「妳長得好像王月喔！」沒想到她點頭微笑說：「妳好，嗯！」那坐在看診椅上的是⋯真的是大名鼎鼎的屏風表演班藝術總監李國修導演！趨前了解他得了什麼病，「啊，大腸癌！」心裡震了一下。原來他已在外院開過刀，準備在台中休養做化療，問診之後，治療即刻開始，首先是植入化療要用的人工血管。

修哥月姐一開始就要求低調，希望醫院能夠協助保密，因此我馬上請醫事室將他的名字全部隱藏起來，只留下姓，包含所有個人資料也全部上鎖，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化療了。

沒錯！我是李國修！

2週1次的化療，每次需先抽血，為了減少曝光率，修哥習慣在化療前一天下午（抽血人數較少時）到抽血站抽血。修哥是名人，為了避免現場發生騷動和減輕修哥的困擾，我們全力配合，也因為擔心檢驗時會複誦確認修哥的姓名，所以得先知會相關同仁一聲。猶記得他第1次抽血時，由於沒有事先提醒，檢驗師看看健保卡叫聲李國修，還開玩笑說：「你叫李國修，那你的太太會不會也叫王月呀！」只見修哥把口罩及帽子拿下來，笑了笑說：「我是！」當時檢驗師的驚訝表情至今難忘，之後的每次抽血幾乎都是由本清姐擔當，她的抽血技術獲得修哥的青睞，直誇技術一流。

除了抽血要維護其隱私之外，因為化療的門診注射區總是人山人海，所以在婉貞護理長的安排之下，預約了半年的VIP室，讓修哥能擁有私人空間好好休息。

病中也有好人緣，大家都愛他

修哥是個非常嚴謹的病人，每次必定會請助理或月姐抄下所有抽血報告，偏高或忽低一律標記，馬上提問，助理也非常專業地做Excel表統計每項檢驗值。修哥家裡還買了專業的磅秤，飲食上完全不敢馬虎。修哥問我：「除了每天要攝取6顆堅果、幾卡蛋白質、幾卡碳水化合物及⋯之外，還需要如何調整生活及飲食？」我建議除了生活作息要正常，適當的運動及均衡飲食即是保養之道，若需要更專業的營養諮詢，可由營養師幫忙規劃。

有關修哥的病情進度，凡是在門診區與主治醫師溝通的內容，我們到了化療室一定會和瓊喜護理師（修哥都稱阿標）交班，久而久之也產生了信任感，此後的門診化療，修哥只要阿標幫他注射，標姐如果休假，他就說「我等阿標放假回來再注射」，標姐也為了修哥盡量不排休。

化療當中或治療結束後，會安排例行追蹤，顧及修哥是位家喻戶曉的名人，身分特殊，舉凡做腹部超音波、胸部X光及電腦斷層等各項檢查，因為擔心大聲唱名曝了光，我們都會先提醒工作人員改叫助理或個管師的名字。工作人員對有關修哥的一切事宜相當遵守專業原則的「三緘其口」。在此要特別謝謝放射科所有同仁及永芳醫師的細心協助，月姐總是稱讚中部人好有人情味。

他說：「聽醫師的就對了！」

修哥是位虔誠的佛教徒，在宗教信仰及氣功的加持下，加上他原本就達觀的個性，在治療的日子裡沒有顯現出任何悲觀及沮喪。當病情有些變化時，他總是淡定地問陳自諒主任：「那要繼續化療嗎？還是開刀拿掉？能拿就拿，開刀都無妨，全聽主任安排。我們要相信專業，聽醫師的就對了，我全部交給醫師！」治療期間，修哥不吃偏方草藥，他是個配合度極高的病患，沒有抱怨也從不掉淚，當我們擔心他時，他總是和月姐安慰大家，診間常常充滿笑聲。

李國修導演伉儷與陳自諒主任(中)有著深厚的醫病情誼

為修哥進行的肝臟及淋巴手術，歷時約8小時，家屬默默地守候在家屬休息區，面對牆壁祈求保佑。月姐還一直擔心開刀的醫師會不會太累？中午有沒有吃飯？夫妻倆就像他們在螢光幕上一樣的親切體貼，完全沒有架子。

還好！我可以的！謝謝！

爬山是修哥最常做的運動，他甚至在溪頭租了小木屋方便休息，每週的爬山、去佛堂及練氣功就是他例行的工作，所以治療期間總是精神奕奕，沒有一絲倦容，就像他的戲劇精神一樣。他的名言是：「人一生做好一件事，就功德圓滿了。」他對每件事總是秉持同樣的信念，總是盡全力做到圓滿，我們全都看見了。

當腹水嚴重之際，修哥無法平躺休息，這時他會坐在窗邊。我問：「修哥，是不是很不舒服？」他總是笑著說：「還好，可以的！」我來回輕撫著他的背，他也總是客氣地說謝謝。離開前，向他說了聲加油，他擠出笑容回說「好的！」

坦然面對，主動簽署拒絕急救同意書

此次剛入院沒多久，月姐打了電話給我，她說：「國修老師是個凡事都要先安排好的人，他希望簽署拒絕急救同意書。」我說：「目前情況沒有那麼糟啊，怎麼會突然提出來？」月姐說：「從住院之後，我們談了很多，國修老師談到若這次過得了關就寫菩薩的劇本，若過不了關就希望及早安排身後事。」醫療團隊尊重當事人的意願，於是讓修哥簽了拒絕急救同意書。當下，我們都非常佩服修哥的豁達，他真的是一位相當勇敢的人。

當血壓開始下降時， 修哥已經呈現昏迷狀態，呼吸很費力，我握著他的手：「修哥，您放輕鬆，慢慢呼吸，會比較舒服的。」他果真漸漸地放慢呼吸速度，接著突然緊握我的手，當我再次告訴他：「我是○○，您聽得到嗎？」他再次握緊我的手。

哇！我的眼淚再也不聽使喚地潰堤，於是我請妹子（修哥的女兒）搬張椅子坐在床邊，告訴她：「來，握著爸爸的手，讓他知道你們都在，和他說說話，他會聽得到的。」

雖然知道時間不多了，雖然一切也都準備好了，但7月2日那天清晨得知修哥走了的消息，還是難過得止不住淚水。

祝您在另一個世界依然過得精采

修哥過世後的好長一段時間，每當夜深人靜，腦海裡總是一遍遍出現修哥的身影，修哥的一舉一動、一顰一笑都歷歷在目，他的幽默風趣及老愛在門診講大道理和親子教育都令我們難忘。他是一位這麼親切又配合的病人，實在很難接受他已離開的事實。

他走後的隔天，我和門診護理師標姐一起哭了好幾回，我倆回顧著修哥在本院治療時的點點滴滴。標姐說，在注射化療時，修哥最喜歡分享他的新劇，還曾經在5樓的單人房內直接來上一段。這一切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。

修哥，您的病都好了，祝您在另一個世界一樣過得開心而精采。

（本文經李國修導演的家屬同意刊登）

作者(左)與王月小姐合影

資料來源 : 中國醫訊第121期